前面一篇《为尊者讳》里提到观音,但是后面忘说了,今天新起一篇。但仔细想想其实没什么好东西写……

观音

《黑神话 悟空》中的观音

作为六分之二的Boss背后的人,加上黑熊精的图鉴里似乎明确了围剿悟空的计划是观音派给他的,导致观音在黑神话世界观里风评极差。说实话观音在现实里算是佛教里最受尊敬的人之一,在《西游记》原作里也是出力出镜最多的佛教人物,如果要对整个道佛神仙世界进行否定,必然要把观音连带一起否定,边缘人物弥勒才能做好人。

另外就是我见到关于黑风山土地背后的人的讨论。根据图鉴,黑风山土地是一个道人吩咐去帮助主角的,那个道人临走前落下一片叶子,"香味清远,叶尖极细极长"。目前我在网上看到的几乎所有观点都认为是菩提祖师。这个其实我原先认为是观音,但是细想一些理由可能二人共通。下文我把我想到的二人的理由都列出来。请注意,我们这里讨论的并非《西游记》原作的文本,而是游戏内原创的,换而言之我的一切说法理由很可能就是胡说八道,和原作者的意图完全不同,未来开发者是很有可能出来解释的,所以就把我的观点当笑话看看就行。

我认为是观音的几个理由:

  1. 道人。当年西游记打黑风山的时候,观音就变身成道人,准确地说,是变身成凌虚子(狼妖)。需要说明的是原作小说和游戏里的“凌(灵)虚子”(新的狼妖)和“白衣秀士”(梅山七圣之一的蛇精)都是两个不同的人。

  2. 细长的叶子可能是柳叶。在第一回结束的动画里,黑熊问观音,后面也对飘落的柳叶有一个特写镜头。

我想到的,支持菩提祖师的几个理由,注意我不会把“因为原来悟空的本领是菩提祖师教的所以这次又回来教”作为理由,第二回里灵吉菩萨还教了铜头铁臂,为什么不说他是菩提祖师。

  1. 道人。菩提祖师是《西游记》小说原创人物,形象十分奇特:他的洞府、神通像是道士,但名字又是佛教概念,他给弟子传授经义又有佛教里常见的“天花乱坠”的异象,是一个佛道混合的原创形象。

  2. 网友贴出了现实中菩提树的叶子,其叶尖的确细长。需要说明,佛教的菩提树和现实的菩提树应该完全不是同一种树,而且后面佛教中的“菩提”已经演化为一种概念了,和真正的植物无关。不过我的这个观点无足轻重,关键要看游戏开发人员怎么想,他们用现实中的菩提叶进行指代也是完全合理的。

总之,我觉得这些理由都是似是而非的,而且和数百年前的《西游记》原作不一样,这个原创故事的主创是可以出来解释的,虽然说他们未必会这么做。在游戏里“老猴子”的词条中提到了老猴子可能的三种身份:观音、菩提祖师、孙悟空本人,另外网上也有认为老猴子是玄奘的说法,这个模糊可能也是开发人员刻意为之。

观世音

姑且说一下现实中的观音。还是需要说明,我只是个维基的搬运工,既不懂梵语也不懂佛教,大家当乐子看就好。

观音的原名似乎有两种,一个是“Avalokitasvara”,一个是“Avalokiteśvara”,这两个名字差不多,但意义似乎有微妙的差距。前半部分“Avalokit”就是“看”的意思,所以是“观”。后面的“svara”还是“śvara”,虽然只差了一个重音符号,但意思不一样。“svara”是“声音”的意思,这也是“观音”的由来。“śvara”被认为是“iśvara”的缩写,是“尊者”、地位很高的人。而我国佛教对这个词有个习惯的翻译,叫“自在”,大概是说他们地位高所以自由自在?比如印度教的湿婆在佛教被称为“Maheśvara”,是“maha”(大)和“iśvara”的并写,通常翻译为“大自在天”。

“观音”和“观自在”分别是由我国两位影响最为深远的佛教翻译家采用,前者是鸠摩罗什翻译的,后者是玄奘翻译的。玄奘因为《西游记》,名气远超鸠摩罗什,但也因为他名气大,学派(唯识宗)后面在官方毁佛的时候受创严重,后面通行的译本还是鸠摩罗什的版本多一些。

关于观音还有一个著名的说法,是“观世音”为了避讳唐太宗李世民,中间那个“世”被拿掉了。但从我们之前的梵文原名可以可出,原文其实并没有“世”这个意思,所以如果论严谨程度“观音”反而是更贴合的翻译。

那么“观音”是什么意思,举《妙法莲华经》为例,里面说“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只要念诵观音的名字,“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这也就是这个名字的字面解释,他会“观察世间遭受苦难的声音”。在《西游记》里,孙悟空也曾尊称“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

雷音

《西游记》原作和游戏里都涉及到“小雷音寺”。那么有小雷音寺自然有(大)雷音寺。目前现实中也有“雷音寺”,较大的一个在敦煌,不过是明清时期改名的。我自己就有一个问题:如来平时在的寺庙,真的是雷音寺吗……?为什么?

首先我们要认识到西天世界是一个虚构的地方,我们也很难去考察乔达摩·悉达多主要活动的是哪一座寺庙。可以用玄奘西行到古印度的时候作为参考,那时印度最大的寺庙是那烂陀寺。玄奘自己明确记载了那烂陀寺,并且他的记录在数千年之后还帮助了印度考古学重新把因为历史变迁而深埋地下的那烂陀寺遗迹成功发掘。那个可以作为雷音寺的原型之一,只不过当然那里不会有如来就是了。

下一个问题是,什么是“雷音”。“雷音”是指佛讲经说法时的声音,我想来可能是听众觉得振聋发聩,宛如雷震,因此以“雷音”称之。佛教里还有另外一个同义词,“狮(师)子”,就是说佛的声音如同狮子吼叫一般。这个形容因为武侠小说中的“狮子吼”而流传。需要说明,虽然不好说是首创,但如来在的地方为什么是“雷音”寺而不是什么别的寺,这是比较奇怪的点,我自己随便查了查也没找到答案。

顺便说我在查资料的时候还发现了另外一个武侠引用。“灵山”这个名字,也是后人逐渐形成的。玄奘在他西行归来写的地理记录《大唐西域记》里把“佛迹”所在之地的山成为“鹫峰”,因此后人会把佛祖所在之地称为“灵山”、“灵鹫山”、“灵鹫峰”。如果看过《天龙八部》的人自然很熟悉这个名字。

本文关于雷音寺的论述基本照搬于竺洪波的论文《<西游记>“灵山”考论》。之前的东西大体是凭记忆和维基百科写的,懒得找来源了,这是新看的就写下来。